苏与玫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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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公,我们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...

“婚配约莫就是一对有情男女,拜过父母天地后,名正言顺同塌而眠,做夫妻之事……”

“何为夫妻之事?”

“……”

文/孟橘昭;预计阅读时长9分钟~

 

《山海经—海内北经》曰:从极之渊深三百仞,维冰夷恒都焉,冰夷人面,乘两龙。一曰忠极之渊。

 

1

 

从极渊于黄河深处,穷山恶水,除了穷凶极恶的妖魔,冰夷很久没见过像样的活物。


因此当他在黄河的尽头,看到凭空出现的女子时,没有丝毫犹豫,一个术法就将她抓到了面前。

 

小姑娘被他拎在指尖上下打量了半天,最后,他得出了结论:这小东西身上着实没有多少肉,哪怕是吃了也不过是塞牙缝,随手正想扔掉。


姑娘却往前一扑,藕臂牢牢环住了他的脖颈,惊喜叫道:“相公,你就是我命定的相公!冥王诚不欺我,你果然长得非常俊俏!”

 

冰夷一愣,下意识要将这莫名其妙的小东西丢出去,触手间是软绵绵的触觉,那感觉有些难以形容,让他一时忘了动作,是小姑娘的惊呼声拉回了他神游的思绪。

 

她仍是搂着他的脖子,满脸通红,一双桃花眼笑得波光潋滟,语调兴奋到发颤:“虽……虽说,你可能是我未来相公,可我们才……才初次相见,你就摸我屁股……这恐怕……不太好吧……”

 

冰夷低头,瞧着姑娘红通通的小脸,只觉得新奇又好玩,打他出生以来,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,又生机勃勃的活物,如果就这么吃了或者扔了似乎有些可惜,如果放在身边,倒能解解闷。

 

长臂一伸,冰夷的左手掌稳稳当当拖住了小姑娘温软的臀,她半个身子就不受控制地依进了他怀里,像是怕摔下去,她更加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。


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咋呼,脸红得像是魔兽身上流出的鲜血,将头深埋在他的肩头,贝齿轻咬着下唇,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。

 

不久前,他屠杀了几百妖魔,身上的血腥气肯定极重,小东西必然也是觉得恶臭难闻吧。可那又如何,她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捡来的玩物,没吃了她已经是恩典,难道他还得顾忌玩物的感受?想到这儿,他左手不经意间用了用力,以示不满,也是警告小东西要识时务。

 

没想到刚还安静如鸡的小东西,再一次炸了毛,搂着他脖子的手直摇晃:“相公!我们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,你就算想动手动脚,也得先跟我拜个堂成了亲才行啊……我听说,凡间成婚,都需得三茶六礼,拜得天地,才算得明媒正娶……”

 

“吵。”

 

“唔……”

 

姑娘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突兀放大的俊脸,连他睫毛上沾染的冰霜都近在咫尺,唇上触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,想要说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净。

 

冰夷想,原来这张嘴聒噪,但也是软软的。这很好,就是有些凉。

 

2

 

小姑娘有一张喋喋不休的嘴,从早说到晚,很像他养的两条龙中的母龙。

 

它们跟他一起被扔到从极渊的时候,那条母龙也是整天哀鸣不止,吵得他睡不着觉,直到他动怒震慑了番,那母龙才消停。

 

但冰夷不想对小姑娘动粗,因得小姑娘虽吵闹,可她的声音好听,很像他多年前,在天界见过的一只雏凤叫声,清亮澄澈得就像天河万万年不息的流水淅淅。

 

“相公,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。”

 

“相公,这是什么地方啊,我怎么感觉这里比阴曹地府还可怕呢,还有这天为什么是血红色啊?”

 

“相公,我饿了……”

 

在寸草不生,龟裂的大地之上怪石嶙峋,那些巨石之后时而传出铁链拖动的声响,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兽咆哮。他抱着小姑娘,像是抱着那只雏凤,行走于从极渊的蛮荒之地,从容闲适,如入无人之境,小姑娘往他怀里又缩了缩,连声音都小了下去。

 

“相公,我想如厕……”

 

……

 

在冰夷看来,姑娘与他饲养的两条龙唯一的区别就是,龙鳞坚硬又冰冷,摸起来不如姑娘温热软绵。姑娘的名字,还是他无意间听她与母龙对话时知道的。

 

数日来,原则上小姑娘都是他的暖手的宠物,走到哪儿都会带上,只是恰逢到了重九日,如果带上姑娘着实会有些麻烦,所以才随手给将她扔进了两条龙的巢穴中。姑娘先是惊慌失措地尖叫了一通,没一会儿也就消停了。

 

等到他从外面拖着满身伤痕,疲惫归来时,恰巧看到姑娘叉着并无存在的腰,与母龙说:“你是条白龙,就叫小白龙吧。小白龙,我叫小梦,以后就是你的主母了,有我在,你们就不会再受欺负了!”

 

虽然浑身都很疼,需要尽快找个地方调整内息,可听到这话,冰夷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。

 

 小梦一回头便将这幕收入了眼底,长身玉立的男子,银色长发染了风霜,沾了斑斑血迹,天青色的长袍却是一层不染,薄削的唇微微勾起,琥珀色的眸中像倒映了万千星光,潋滟动人,俊美无俦。


他逆光站在洞口,身后的血色天空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,他强大但又渺小,仿佛一缕青烟随时都会随风而去。

 

小梦的鼻子莫名有些酸涩,站起身迎向他,凑近了才发现,他敞开的衣襟里竟是血肉模糊的一片,泪水便掉了下来:“相公,你这是去了何处,怎地把自己弄得这般伤痕累累?真让我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
 

他自然而然将她托在怀里,像是过去几十个日夜,他都是这么抱着她,似乎并无什么不同。只是小梦觉得,他的动作温柔了许多。

 

 

3

 

从渊之主冰夷,从不通宵人情世故,不知伦理纲常,不分是非对错。

 

在他印象中,自他被天地孕育而成,就被神收入麾下,到会记事起,便随着神在六界征战,手上累了多不计数的杀孽,直至父神肃清六界,他被封神,不断杀戮的日子才有片刻停歇。

 

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,只觉得像是掉进了油锅里,浑身煎熬得剧痛不已。睁开眼,就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冰夷,他心口处,原本她给上过药的地方,有雷火正在烧灼。如玉的肌肤,像是上好的绢缎被从烈火一点点舔舐斑驳成黑洞。

 

那该是有多疼啊,小姑娘急得不行,试图将沉睡的冰夷摇醒。可他始终紧闭双眼,表情狰狞可怖,似乎被困在了极为可怕的梦魇里。


她没了办法,只好念起了清心咒,浑身蓝光乍现,原本被烧得滚烫的石床瞬间附着上了一层寒霜,她奋不顾身扑进他怀里,用她的身体去平息他的心头火起。

 

而冰夷正在做梦。梦里他手执承影剑一路杀到了神界,陷害他的应龙已被他剁成了肉沫,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祗还端坐于宝座之上,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:“冰夷,你杀戮过重,已堕神入魔,神界已容不得你,你便去从极渊吧。”

 

他看着神,哈哈大笑:“我是魔?是谁从来只教我屠戮?又是谁为你开疆辟土?如今你铲除了异己,就想扔了我这杀人工具,洗刷掉过去的罪孽,做个悲天悯人的六界之主?你休想!你想守住神界,我便杀尽漫天神佛,你要做这六界之主,我就覆了六界与我成魔!”

 

神依旧只是悲悯看他,淡淡道:“冰夷,你忘了,你曾对神立誓,有朝一日,你若叛我,必遭五内俱焚之痛,永世不得解脱。如今,你既已成魔,我便令你镇守从极渊群魔,每年重九,天雷焚心,平你心性。你胆敢逃离,不出三日,必自焚而亡!神谕不可违,你当知晓。”

 

五内俱焚之痛折磨得他神力孱弱,被扔下天界之时,是什么感受呢?晴空万里的天际,忽有鹅毛大雪纷攘而下,落在他的眼睫上,脸上,舒适的凉意侵袭全身缓解了痛楚,他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。

 

那时,他初生于天地,神便出现在他面前,怜爱地抱住他说,从今以后便是他的父神,只要他立誓永不背叛,让他永无忧惧烦恼。彼时,父神的怀抱很软,让人很安心,正如此刻他所感受到的温情。

 

冰夷一睁眼,便看到了小姑娘用她瘦弱的身体正死死抱住自己,她的面容苍白到透明,看到他睁眼,还是努力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。

 

她说:“相公,这样是不是凉快多了。”

 

他皱眉推开她:“区区宠物……”

 

4

 

话虽这么说,对诸事漠不关心的冰夷,还是偷偷问了公龙:“相公到底是什么?”

 

公龙战战兢兢回答说:“大概……是人间女子对婚配之人的称呼。”

 

“何为婚配?”

 

“婚配约莫就是一对有情男女,拜过父母天地后,名正言顺同塌而眠,做夫妻之事……”

 

“何为夫妻之事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冰夷想,若是同塌而眠,亲密无间便算是夫妻。那他与小姑娘便也该算作是夫妻了,她叫他相公,便也没什么不对。

 

因而,在小姑娘又叽叽喳喳叫他“相公”时,他自然而然便回道:“娘子,你太吵了。”

 

没想到一声“娘子”却惹得小姑娘张大了嘴,睁圆了眼,半晌都没再说一句话,只傻傻盯着他瞅了半晌,只瞅得他觉得不自在,不耐烦地抬手捂住了她眼睛。

 

她这才如梦初醒,两只小手忙抱住他捂她眼睛的大手,他觉得掌心有氤氲湿气,想要拿开手看看,小姑娘却死死按住他的手掌,带着鼻音囔囔道:“对,我就是你娘子,你以后都这么叫。你我做夫妻,白首不相离。”

 

“我原就是白首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时光荏苒,又是一年重九,已经习惯了形影不离的二人,今次却又得短暂分开。

 

冰夷坚持要小姑娘和二龙留在洞府,任她如何胡搅蛮缠都不肯松口,见他动了怒,似乎又要发威,小姑娘才收回了死死抓住他衣襟的手。

 

九九重阳,九十九道天雷。

 

冰夷盘膝坐在空地之上,周边是蠢蠢欲动的妖魔们,几千年来,它们都知道,这位不死不灭的天神,每到九九最虚弱。只有这日,它们才有群起伤他的可能,虽然年年都失败,但只要有一次成功,就能够逃出从极渊去,重获自由,所以没有妖魔愿意放弃尝试。

 

天雷落到第八十八道,冰夷隐有虚弱之相,群魔觑见机会,便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,将冰夷团团围在了中央,也正是此时,小姑娘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怀里,软软的身体环住他已经血肉模糊的赤裸上身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小白龙说的竟是真的,杀千刀的神,真敢这般对你!”

 

冰夷皱着眉,眼见着第八十九道天雷落下,抬手将小姑娘扯下来,扔在了身后,想到了群魔环伺,在抵挡天雷的同时,又不得不分神施法护住她。

 

妖兽猽獬趁着冰夷转头之际,瞅准了他的脖子就要扑了上去,小姑娘一声尖叫,猽獬已被砍作了两半,只是冰夷的脸上也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。

 

小姑娘的泪像是止不住的泉水,糊了满脸,原本圆润娇俏的面容,哭得难看极了。

 

冰夷再次皱眉,不在意地反手将小姑娘拉过来,让她紧贴着他的背,一边生生受下剩下的十道天雷,一边释放仅剩的神力,压制住周围的妖魔,琥珀色的眸中蓄了滔天怒意,只铿锵有力吐出一个字:“滚!”

 

已被神力所伤的妖魔们纷纷溃散。

 

5

 

小姑娘突然消失的时候,冰夷又一次疯了。

 

他翻遍了从极渊所有妖魔的巢穴,都没有找到他的“娘子”。那个前一晚,还为了他脸上,心口的伤而哭了整晚的娘子,就凭空消失了。

 

就像她突然出现在从极渊,再一次悄无声息地不见了。

 

站在黄河尽头处,冰夷面色阴沉得可怕,他知晓,若他胆敢从这里出去,将会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下场。

 

他并不惧怕死亡,而是他暗地筹谋了许久逃出从极渊,找神报仇雪恨的计划,眼见着就要实现,他不想在这紧要的关头,为这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功亏一篑。

 

不过是少了个暖手的宠物而已……

 

只是为什么会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茫失落。世人皆如此,有些东西若从未拥有过,便不会惦记,一旦得到过,就难以放弃。

 

让冰夷下定决心的是一只艳鬼的突然造访,她亦是从黄河尽头而来,袅袅娜娜的身姿,在见到冰夷的那刻便抖成了筛糠,断断续续只说出一句话来:“我只是来帮小梦送个东西给你……她让我转告你,不必再惦记她,你用了这个东西,你便不必再忍受年年天雷焚心之痛了。”

 

冥界至宝引雷珠,避雷火,净心火。到底是用了什么交换才能换来这东西?待他乘着两龙,打到了阎罗殿时,便知晓了答案。

 

冥界的孟婆厌倦了生生世世送人超度,求到冥王处,想要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。

 

冥王不答先问:“哪怕只是露水夫妻,你也愿意?”

 

孟婆说:“哪怕只是一日深情,亦无怨无悔。”

 

冥王点头:“你去黄河尽头处,那里有你所求之缘,你若不再回来,那也算求仁得仁。但你需知晓,你若再回来,永生不可出冥界,你可愿意?”

 

孟婆想也没想,便答:“我若出了冥府,绝不回头!”

 

可她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回到了冥界,为的只是求一颗冥王宝库里落了灰的引雷珠,求得只是那人再不受九九天雷锥心之痛。

 

冰夷不声不响听完了冥王的话,只问了一句:“她在哪儿?”

 

奈何桥上,忘川河畔,他的小姑娘喝了一碗她自己熬的孟婆汤,已将他忘了个干干净净。

 

他自龙背上,缓缓走下,伸出手,想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般,将她托进怀中,她待了瞬,却挥着汤勺赶他:“这位神君,你挡着新鬼投生的路了。”

 

他没有生气,只是默默走到她面前,霸道伸出手,紧紧桎梏在了他怀里。

 

无休止的杀戮,长达千年的仇怨,都让他感到疲惫,只有此刻,他最为安静祥和,觉得无比满足,是得到自由的愉悦,是失而复得的欢喜,他在她耳边喟叹:“娘子,我……想你了。”好像,已是第三日了。

 

忘川河畔离得近的鬼差,心细地发现,那位抱着孟婆的男子,似乎正在消失,从指尖开始,寸寸斑驳成灰……

 

原本面无表情的孟婆,眼睁睁看着银发青衣的俊美神君,在她怀里飞灰湮灭,原本温热的体温,只剩下了劫灰,阴风吹过,散落于忘川之中。

 

孟婆不知为何,只觉心口剧痛,汤勺都拿不稳,眼中竟落下了血泪来。她蹲在奈河桥上,痛哭哀嚎,竟是比十八层地狱的厉鬼更为凄厉,惊得桥上络绎不绝的新鬼们也觉得肝胆俱裂,想起尘世种种,也随着她痛哭不止。

 

一神泯灭,万鬼嚎啕。

 

 

七月半,孟婆哭,玲珑心碎,群鬼乱,冥府鬼哭不止,三日三夜,群鬼逃至人间作乱。

 

同日,黄河水泛滥,从极渊群魔翻腾,为苍生,神亲自镇压,却被冰夷神所留之阵法所困,有二龙镇压,不得出,永留从极之渊,世称河神。

 

数万年后,一青衣银发的男子立于忘川河畔,许久才随着新鬼一同上了奈何桥,孟婆木然给他递上一碗汤,他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

 

她点了点头,青衣渺渺擦过她指尖,又是一世轮回,谁又记着谁,六界虽有河神在,但无冰夷乘双龙。

 

 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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