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与玫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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妹妹这夫君,姐姐用得甚是欢喜

我的声音颤抖着,满腔的委屈:徐慕,我爱你呀,可你怎么舍得,让我受这些委屈啊。 ——《公主临阳》


宋朝暮|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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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元陆年,我六岁,是整座宫里最懒散的小公主。太子哥哥钻研权术,皇长姐下嫁驸马,二哥哥也进了尚书房念书,小妹妹被皇后带去了行宫。

 

整个皇宫里,我一人独大,享千石俸禄,拥无数金银。

 

同年隆冬,腊月二十七,我死了母妃,她睡在沉重尊贵的棺材里,贴身嬷嬷让我为她哭灵,可我哭不出。

 

记忆里她并不常拥抱我,因为发髻上的赤金步摇和翡翠簪子常戳到我的脸颊,胸前的压襟也硌得我生疼——只有在父皇面前,她才格外疼我。

 

大元柒年开春,父皇又多了一位新的宠妃。宠妃娘娘有孕了,我看到她的时候会想起皇贵妃娘娘——她也如宠妃娘娘一样得宠过,那时候,她也是宠妃。

 

柒年中秋我生了一场病,小小地窝在寝殿里。


御膳房送来了许多月饼,父皇也赏了很多道菜。他们说,父皇在宴上,尝到什么合胃口,都会说“送一道去给乐仪”,他们说,父皇还是疼我的。

 

中秋后我病愈,可能是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一个人生存,连半点团圆节的气氛都沾不得,是心病。团圆节过了,病自然也就好了。

 

隆冬的时候我爱去梅园摘梅花,我最爱雪中腊梅,红艳艳的,像血滴子一般。

 

我在梅园遇到了那位盛宠一时的宠妃娘娘,她生得很艳,可和印象里的皇贵妃相比,她又要逊色一些。

 

宠妃掌掴了我一掌,因为我喊了她一声“母妃”,宠妃和皇贵妃很像,眉眼嘴唇五官拆开并不像,和合在一起我就觉得她像我母妃。

 

因为我不大走动,她大抵是觉得我是哪位冷宫里不受宠的公主。

 

可是我的衣着细致周到,虽不华丽,但沾得个清贵,这是那个死去的女人经常教我的道理——皇家的姑娘不需要粉饰尊贵,因为她们就是尊贵本身。

 

尽冬的时候,宠妃被罚跪了,在风雪里跪了整整十二个时辰,她冻坏了,被打入了冷宫。

 

而那个时候,我睡在我的明月楼上,数着父皇赏赐下来的珍宝。

 

宠妃其实并不受宠,她只是类似那个皇贵妃娘娘。皇贵妃娘娘很好看,也很聪明。

 

皇贵妃教我收敛锋芒,教我权谋念书,教我成为世上最好的姑娘,也用死成全了我一生的尊荣。


 

大元十五年,是我展露头角的一年,我开始离开我的小阁楼,频繁地参加宴会,挥霍我的金钱和权力,以及父皇给予我的恩宠。

 

那个女人分明教我权谋朝政,搅弄风云,却要我伏低做小地守着我的明月楼。

 

大元十六年,父皇说那个女人给我留了一桩婚事,是她娘家的外甥,我的表哥,如今的新科状元,门阀世家出来的嫡子,温柔且俊俏,是难得的良配。

 

同年,皇长姐同驸马和离了。她常哭诉婚后生活多难挨,我听的怕了,和太子哥哥越走越近。

 

太子哥哥说“长悫之才,若为男子,可为孤之左膀。”

 

我问他右臂是谁,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清俊的男子身上,他生得很好看,精细的眉眼,身长且瘦,担得句风流无边。

 

真好看,比表哥好看许多。

 

他叫徐慕。

 

 二

 

大元十七年,我在宫外立府,十三座王府里最奢华的一座,金银玉器,细碎软物,我着华衣,上红妆,簪玛瑙琉璃钗,戴赤金镶玉镯,配禁步压襟,俨然整座皇城里最尊贵的女人之一。

 

那个女人教我的韬光养晦,收敛锋芒,我一句也没记住。

 

同年,我养了两个面首。父皇将我训斥了一顿,所幸有太子哥哥护着,再没人敢指责我。可我风流名声在外,叫想尚公主的人都退避三舍。

 

大元十八年夏,我去了避暑山庄,在那里游玩了小半月,掬清水,赏明月,翘着腿睡在满是花香的榻上,浑浑噩噩地过了小暑。

 

大元十八年秋,太子哥哥前往山西大同府练兵,被暗算。

 

徐慕来接我回去,他骑着烈马,我坐在马车里,掀开帘子看他,只觉他玉树临风,风光无限。

 

太子哥哥解了禁足。同年,徐慕成亲,娶了太子哥哥的胞妹,永嘉公主。

 

我去了寺庙,祭拜了我的母亲,皇贵妃娘娘。


 

大元十九年初春,我下嫁了表哥。

 

表哥姓薛,单名一个朝字。他唤我“殿下”,他没有通房,没有侍妾,从无半分逾越,担得起父皇口中的良配。

 

大元二十年六月,二哥哥反了。但是未遂,被诛杀。

 

大元二十年隆冬,父皇给我分封了封地,是凌驾于五王之上的,最富庶的临阳。

 

我不愿去,父皇老了,熬不过多久了,可对我这个女儿,到底是疼爱的。

 

父皇遂了我的愿,还让我住在公主府里。

 

大元二十一年隆冬,我的生辰,我让太子没了半条命。徐慕来求我,我拢着薛朝给我的袍子倚在榻上,眯着眼说,我喜欢你求我。

 

犹如我求太子哥哥不要下嫁永嘉,求你不要娶永嘉一样求我。

 

那年我死了爱情,也死了太子哥哥。


 

我生于父皇登基那年,他爱母妃,也爱我。胜过爱皇后,胜过爱太子。

 

大元二十二年春,我陪父皇去看了皇贵妃娘娘。父皇已经有十分老态了,可他看着皇贵妃的牌位,还是生生地红了眼眶。

 

我一直知道,父皇给我的所有恩宠,都是因为她。我的尊荣体面,都是因为她死在了父皇最爱她的那年。

 

大元二十二年暮春,父皇病了,他要我回临阳去。我没去,一直守在他的床榻前。

 

我同他说:父皇其实不爱我,您爱的是母妃,您对我的爱,都是由母妃的爱延续过来的,可是我还是深深地,敬仰着父皇。为君为父,您都是称职的。

 

父皇笑了,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的笑意,又带了些苦涩,他说:原来你是这样想的,长悫啊,你同萧胭真的很像。父皇给她的爱,是夫君对妻子的热爱。

 

可我给你的爱,是父亲对女儿的珍爱啊。

 

我僵硬地别过头去,看着华丽的宫阙和父皇苍老的手,缓缓落下泪来。


 

大元二十三年,父皇病重,太子谋逆,他杀了父皇。

 

我死了父亲。我去了封地。薛朝随我。

 

同年,太子称帝,徐慕封王,临阳逢大旱,我被斥。薛朝随我。

 

二十四年春,临阳捱过了大旱,日渐富庶。薛朝随我。


大元二十五年,徐慕来寻我,他让我和离,他要娶我。薛朝随我。

 

我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,他娶我,我是高攀。

 

我同他说:我这辈子唯一的蠢事儿,就是为了你,费了那么多心力。

 

他说:你该悔的是得罪了太子——不,是如今的皇上。

 

薛朝随我。

 

  三

 

大元二十五年十月,我被贬去了宁阳,守着那个边陲小地,拿着那点可怜的俸禄。薛朝随我。

 

他是良配——皇贵妃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。

 

大元二十六年,我同薛朝和离,我嫁给了徐慕。

 

薛朝再随不了我。

 

大元二十七年,我二十七岁。

 

我二十七岁的生辰是在玉满园过的,徐慕请了我最爱的戏班子,我翻看着戏折子,最后点了一出《锁麟囊》。

 

戏子尖尖细细的音调,猛地拔高:“他教我收余恨,免娇嗔,且自新,改性情,休恋逝水,苦海回身,早——早悟兰,”我的声音和戏子重叠在一起“兰因。”

 

同年,徐慕带兵去了随州镇压叛乱。

 

六月,我越发懒怠了,窝在玉满园里不愿动弹。


永嘉到底没耐住性子,终是寻我来了,一入眼就劈手给了我一掌,咄咄逼人:“姊妹共侍一夫,长悫姐姐可否满意?”

 

我疏懒地看了她一眼,随即笑起来:“妹妹这夫君,姐姐用得甚是欢喜。”

 

我就这么被她压进了水牢,污臭的水蔓延过我的腰。

 

管家很快派人出去了,可来的第一个人不是徐慕,是太子。不,是皇上。

 

我阴测测地笑起来,说:太子哥哥,别来无恙呀。

 

永嘉抽了我一鞭子,我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,说:太子哥哥,你告诉徐慕,我要死了。


 

我就要死了。

 

可是我没死。

 

他不会杀我,也不敢杀我。

 

当初是他把我带到徐慕身边的,因为他,徐慕已经弃过我一次了。

 

他愧对我,犹如我愧对父皇一样,深深地,愧对于我。

 

四日后徐慕就回来了。七天的路程他硬生生缩到了四天,跑死了两匹马。

 

我靠在他怀里,他怜爱地喂我喝药,我说:徐慕,我就要死了。

 

你不会的,长悫。你还要同我共享尊荣伏拜,千秋长久。

 

我恹恹地应下,徐慕满眼的怜惜。他搂着我,下巴就搁在我的肩膀上,他亲昵地亲吻我的耳垂。

 

耳鬓厮磨。

 

永嘉又来了,她的语气里酸的冒泡,尖酸又刻薄:长悫姐姐好手段,同你娘一样勾人的狐狸精!

 

我柔了眉眼,道:不若我也把妹妹押进水牢里受受罪,看看徐郎会不会来?

 

妖女!

 

这是永嘉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。

 

自她来后,我就彻彻底底地病了,连动一下手指就觉得五脏六腑的疼痛。

 

徐慕说,永嘉给我下毒了。

 

隆冬的时候徐慕和永嘉和离了,他娶了我做明媒正娶的妻。

 

我还真是,应了那句妖女。

 

  四

 

大元二十八年,我怀孕了。

 

徐慕很高兴,搬了二十框铜钱在府门口撒,面上也常带笑,整个帝京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。

 

徐慕其实,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。

 

这种好让我觉得愧疚,犹如愧疚千里之外的薛朝一样。

 

徐慕为了哄我高兴,将我的封地临阳夺回来了。我很欢喜。

 

大元二十八年夏,我在去避暑山庄的路上和永嘉狭路相逢,永嘉气我,压不住我的挑拨,伸手推了我一把。

 

我的孩子,落了。

 

徐慕的愤懑在见到我的时候烟消云散,他只能搂着我,我红着眼说:你娶永嘉的时候,我都受着;她为难我的时候,我也受着;如今她害死了我的孩子,你也要我受着?

 

我的声音颤抖着,满腔的委屈:徐慕,我爱你呀,可你怎么舍得,让我受这些委屈啊。

 

次日,徐慕一纸奏弹劾了永嘉,弹劾她奢靡无度,目无法纪,谋害命官家眷。

 


大元二十九年,永嘉成了第一个被废弃的皇室公主。

 

徐慕联合的世家把皇帝逼惨了,隐隐有和皇帝分庭抗礼的趋势,皇帝愈发暴怒,开始提拔寒门,第一件事,就是起复薛朝。

 

大元二十九年,我的生辰,薛朝来拜贺,我是昌阳侯夫人,高高在上地姿态,我道:有劳大人了。

 

不敢,唯愿公主殿下千秋长久。

 

这是我们唯一说过的话。

 

三十年,我又怀孕了。

 

可昌阳侯府的地位隐隐有些危险,徐慕和皇帝斗得越发狠了。

 

皇帝本就不聪明,这些年能稳坐皇位,都是靠着徐慕的扶持。

 

徐慕是那么的狠厉,那么的聪明。

 

三十一年,我生下了一个男婴。徐慕请命封他为世子,可请令一直没有下来。徐慕不悦。

 

常年处于上位者的他,隐隐有了不许旁人忤逆的心理。

 

我三十二岁的时候,大元也三十二岁了。

 

徐慕反了。我生辰的第二天。

 

他一手推上去的皇帝,又被他一手拉下来了 。

 

徐慕心情愉悦,欢愉之余,他啄了啄我的唇角,眉开眼笑。

 

如果不是我嘴唇上有毒药的话,他大概一直会很开心。

 

他最后问我的一句话是:临阳,你舍得吗?

 

他从来只会喊我的封号,没唤过我的名字。

 

乐仪。

 

这个名字只有三个人喊过。皇贵妃娘娘,皇帝陛下,驸马薛朝。

 

我舔了舔唇瓣,靠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笑,狡黠又愉悦——犹如他谋反成功一样愉悦。

 

我爱徐慕,从开始到现在,由衷地,热烈地爱着他。犹如他爱我一样。

 

可我不能允许他践踏过我的骄傲,所以我杀他。

 

可我也不忍看他形单影只孤身赴黄泉。

 

所以我去殉他。

 

爱到骨子里,恨到骨子里,才算罢休。

 

 

大元三十二年,尚书令薛朝力排众议,拥立临阳长公主子嗣为帝,改国号乾安。


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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